甜西梅汁

蓝火山不流眼泪


*一个晚安故事

相逢既重圆/甜的/庄文杰×韦一航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庄文杰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火山油画的展览馆里看到韦一航。彼时他们只隔着五幅展览品的距离,却像是一场被风割裂的恒星幻觉,潜藏着众多蓝色风暴与玫红色心意,在悄燃的暗光残影里是不具名的夜幕与微光。人来人往里,那人正仰头看着高处的一幅蓝色火山油画,仔细又虔诚,似乎是想到什么般目不转睛,顶头纵横的银色灯管在他身上落下冷锐的白,却依旧难侵本来的温柔风月。


人会心有灵犀吗。韦一航似乎感受到了些目光,可展览馆人太多,他来回望了几下,也没有寻到那束关注的源头。这次的画展预告了很久,以蓝火山作为独特的卖点,吸引了不少前来观看的人,韦一航也是其中一个。


就在他走出展览馆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时候,右边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一下,下意识地他向左边回了头。下意识这种东西实在太过恼人,它就像延伸在血脉里的某一种攀升因子,平添一身难以言语的哀切后,徒留的念想也会不久后同步于从前深埋的思绪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痛恨自己这个不成意识的行为时,他迎头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庄文杰。


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韦一航平静时心里会有无数种答案,可当两个人真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那里时,他却一句问候的话都讲不出口,心尖像是平铺了一层风干药草,一呼一吸里连缀出的绯色花火轻而易举地就燃起一整处风月,所剩的也只是绵绵不断的苦与涩,醒与怅。


“好久不见。”话是庄文杰先讲出来的,他就这么望着韦一航,眼底的碎光少了冷悬的苍凉与凄碎的火晕,平溢出的是稳又柔的梨花软意,朦胧里擦出的细碎灯盏令韦一航躲避不及,顶头的日光捻出影又令他低头思索,这是不是一场梦,眼前的人是不是只是一片他幻想出的影。


于是韦一航固执地朝庄文杰伸出手,跟他说好久不见,直至半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掌时,他才确定眼前的庄文杰,不是他日复一日困于心口无望的长日梦境,而是他守在心口许多年真切又实意的暗地秘密,在人的记忆里,只有不断引起痛觉的事物,才会被来来回回不遗忘的记住。

是真的好久不见。



韦一航自小就觉得自己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在他们可以忻悦畅快的于室外奔跑时,自己只能待在屋子里透过那扇干净的窗子望着外面;在小朋友们因为听话而被奖励一掌心的玫红色软糖时,他攥在手中的却是许许多多他数不清的白色药片与双色胶囊。在听其他小朋友讲述公园的旋转木马与圆筒滑梯时,韦一航面对的几乎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红色十字与纯净到底的白色墙壁。

其实他也不知道,庄文杰究竟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那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长街他握着他的手逃出那片可憎的闲言碎语,而是在三年级的那个傍晚。


那天是韦一航同爸爸妈妈一起从医院复查回家,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医生又开了一个疗程的稳定药期,并交代着父母要时刻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庄文杰,那个埋头坐在路边像只安安静静小蘑菇的男孩子。


“这么晚你怎么不回家呀?”父母去路口的超市买东西了,韦一航大着胆子跑到男孩子身边,蹲下身问他,过了许久男孩子才抬起头,他眼睛很红,似乎带着不可治愈的痛楚,这吓坏了韦一航,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纸巾递给男孩子,连忙问他怎么了,是丢东西了还是跟父母吵架了,“我给你变个魔术吧。”韦一航像模像样地摊开手心,是空落落的,他指了指天上,让对面的男孩子抬头,分明什么都没有,听话的男孩子忽然像受了骗般失落的望着韦一航,却发现对方摊开的掌心里有一颗糖果,彩光色的包装纸。随后他听见对方说,“我悄悄给你摘了一颗星星。”于是韦一航将糖纸剥掉把糖塞进了男孩子的嘴里,“你尝尝 是甜的哦。”


糖果像利刺如鲠在喉,少年眼尾弥散的痛扎得韦一航心痛。可彼时他无法知晓少年心底灰暗色的连绵痛楚,只是单纯的认为一颗糖的甜度可以抹平眼尾看似简单的红。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抱着自己怀里的那只小盒子,看了韦一航几眼就抬起脚步快快的离开了。

口中淡淡的草莓味是那时深陷苦痛里仅有的一丝甜,黑暗里的冷空气笼罩又铺散,被摒弃,被遮掩,在游荡,尽是仓促。

少年喃喃低语,不知讲给谁听,他说,“我的家 丢了。”很快,话音就被消散吹落,徒留地面的那单影。


直到他们分开很久很久后,韦一航再次想起与庄文杰的那次初遇,他都会想起自己在心底那个默默没有讲出口的话:庄文杰 我挺想给你一个家的 就是不知道 我能不能幸运到有那个命数。


韦一航不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他自认命数短浅不敢轻易冲撞,可在看到那个男生被几个人围着时,他还是鼓起勇气冲了上去,尽管他知道那样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他还是照做了。


“坏人的儿子怎么能是好人 我们都要离他远一点。”

“他不是好人 他们一家都不是。”


那个人与许久之前相较有了些变化,眼底的暗色愈加厚重,个子也高了不少,攥着拳头像一头小狮子。在言语里他才知晓男孩的名字,身世,但他不觉得上一辈的恩怨纠缠是用来定性这一辈人品性端良的标准。


“没有人不会犯错 错误是要纠正 而不是延续。”

“像你们这样的人 什么都弄不清楚 昏头昏脑才不是什么明辨是非的聪明人!”

“评判一个人根本不是三言两语 像你们这样的人 才不是什么好人!”


韦一航拉着那个人跑了好久跑了好远,直到停下来的时候韦一航才发觉自己跳动迅速的那颗心脏蔓延心口难以抑制的痛和慌乱,他努力平复呼吸摁住心口为了不吓到那个人,可对方却好像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痛意,没有松开相握的手而且拍韦一航的后背给他顺气。

“你没事吧 还好吗?”


“没事没事。”韦一航不改色地撒谎,“只是太久没怎么运动了 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而已。”要是可以跑的再久一点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握着庄文杰的手,逃出这个无比混乱的旧世界,与他一起跑向新天地了。


被庄文杰带回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察觉到推搡之间韦一航的手指受了伤,于是他蹲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的找着,最后找到了酒精棉片与创可贴,他看了看保质期,便拿过来再一次蹲在韦一航面前。

“你不用这样的。”庄文杰轻描淡写,他帮韦一航受伤的手指消毒,又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我已经习惯了。”

“庄文杰。”韦一航突然喊他的名字,“庄文杰 不要听他们说 要听我说。”

“你很好 是独一无二的 很好的人。 ”


“为什么要听你的?”庄文杰心下忽然觉得有趣,便开口问到。韦一航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反问他,于是装模作样的看着庄文杰说,“因为我会算命 我算出你以后的未来会是明亮 金色 最好的。”


“那如果不是呢?”庄文杰又问道,他发觉自己今天话格外多,而且还是对着一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男孩。他想要逗弄对方甚至准备说几句不成模样的话,例如如果你说错了怎么办,要不要把你赔给我之类的,可对方却很快否定他,“没有不是。”

“一定会的。”


庄文杰察觉到面前人近乎执拗的态度,似乎听不得他妄自菲薄,又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祈求他相信自己。琥珀色的瞳孔像一只独特的烙印,牢牢地拓在庄文杰牵连脆弱的最后一点精神支柱里,印上那枚洗刷不掉的刻骨刺青,以至于往后每一个难熬的深夜,只要想起韦一航,庄文杰的心理都会慰藉几分。


庄文杰在厨房煮那碗鸡蛋面时,韦一航就在小客厅来回踱步看着四周,庄文杰似乎很喜欢绘画,小客厅的每一处都落下白色的画纸。看了没一会他就觉得无聊,跑去厨房看庄文杰做饭,他心生些逗弄对方的心思,拍了拍庄文杰的右边肩膀,然后站在了左边,令朝右回头的庄文杰看不到他,来回几次,庄文杰也不恼,就配合着他玩,几次后庄文杰握住他的手腕,“不闹 咱们去吃饭。”那是一顿不能再普通的晚餐,却让庄文杰记了很久,因为他问对方,为什么拍了他又站在另一侧,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停顿了几秒,韦一航才回答。他说:我想做你世界里最特别的人。


那个时候庄文杰就很想说,你已经是了。他看着低头慢吞吞吃面条的韦一航,终究是没有开口。毕竟两个人刚认识,讲这种郑重其事地话听起来似乎太像敷衍又浅薄无依,无根无据的,倒是平白消磨那些本就颤巍巍地连带心意。



庄文杰总觉得韦一航是小朋友喜欢吃甜,所以在煮得绵软的白粥里又多放了些砂糖,叫了对方两声都没有应答。于是他关了火,将粥盛出来端到餐桌上,隔着玻璃门看到坐在那里盯着电视上的新闻一动不动的韦一航。


“你看这个。”韦一航看到庄文杰向着自己走过来,朝他伸出手,指尖攀附上了对方分明细瘦的腕骨,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电视上是一则新闻,报道着不久前的一次火山喷发,火山喷发或许不怎么惊奇,可与之人下意识反应汇成的红色火光不同的是,新闻的图片是入眼清澈幽深的蓝,庄文杰来了兴致坐在韦一航旁边,新闻里报道,位于印度尼西亚的卡瓦伊真火山喷发后会有蓝色的光芒,原因是火山内部产生的气体中含有大量的硫磺成分。可这珍贵的景象却也很难以各种镜头形式存留下来,因为这种火山的喷发会残留严重的毒气与高热,令人无法靠近。


“这座蓝色火山一定不敢流眼泪。”韦一航轻声说着,他似乎是讲给自己听,又或许是想向庄文杰要个答案,在一团前言后语交织的迷雾里,庄文杰问他为什么,韦一航才转头看着庄文杰,似乎想说的话此刻万分的不合时宜,他还想再等等,等他身体再好一点。于是他摇了摇头,起身拽住庄文杰走向餐桌。



韦一航似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小失踪,可这一次他足足与庄文杰断联了十三天,庄文杰是在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路边等他的韦一航。


“你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吗?”庄文杰想着被塞进手心里的那只红苹果,他察觉出韦一航每小时间的一次消失,再次的见面都会给他带苹果。彼时的韦一航站在比他高的台阶上走,伸展手臂保持平衡,庄文杰一边肩膀挂着书包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靠近韦一航的手在他身后护着他怕他摔跤。


“你想知道嘛?”韦一航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庄文杰,随后他蹲下身同庄文杰视线平齐。他们鲜少这么郑重地看着对方,落眸垂处尽是细碎星光,朝暮恍惚里,似乎是朦胧又清晰的别有所图。像风拂过,祈祷爱意遗落,甘愿落了重锁。


“恩。”庄文杰的手搭在台阶上,像一个充满安全性的保护动作,人假性的圈在怀里,随后他点了点头他又回答一遍:我想知道。是诚恳无比的肯定句,在目光轻撞里,没有惊世骇俗,没有艳俗惆怅,只有慢慢细火里雕琢折射出的,又一个圆满矜贵的好春天。


“因为…”韦一航故作神秘地倾身贴近了庄文杰的耳朵,小小声的回答,“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长命百岁。”这个动作会从台阶掉下去吗,韦一航不知道,可他只觉得这般真切又实意称心的话,他是一定一定要无比真诚又郑重的讲给庄文杰听。所以不出意外的下一秒,他整个人就稳稳地跌落进庄文杰的怀里。怀里的人很轻,是与年纪身高不符的细瘦,硌手得清晰地骨像锐刺,狠狠扎进庄文杰温热的手掌里,对方总喜欢穿宽松的外套所以庄文杰从未察觉。


“好 听你的。”抱着对方的手不松不紧,是圈套与交织缠绕的明色陷阱,给了韦一航有很多选择,他可以快速从庄文杰怀里稳定站姿然后脱离,也可以就这么攀上对方的肩膀与他拥抱。在孤灯下苍茫的影子里,韦一航大胆的选择了后者。

时间撑托起了一场青色的神秘爱意,遇水化无,遇风闯碎,在独钟里一次次交替,寂静燃烧。


“我们回家吧 今晚想吃什么。”庄文杰把韦一航从台阶上抱下来又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角,然后询问他。韦一航很喜欢听庄文杰不带孤独感的同他讲家这个字,于是很快的回应说什么都好。他们在黑暗里牵起手,从那只老旧残破的路灯一路走到街口敞亮续昼的路灯下,一路 两影 向光 向未来。



“你还记得那座蓝火山吗。”韦一航躺在庄文杰身边捏住他的手指小声的说着。他不是喜欢消失,也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纵,他只是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做定期的复查,而这一次医生带给他的是难得又万幸的好消息,他的身体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庄文杰嗯了一声,侧过身看着他。


“因为危险鲜少有人会靠近它 就算它流了眼泪 也是无人知晓的境况 没人会察觉到它的眼泪。”

“庄文杰 但你不是 你不是危险的小刺猬 你是最亮的小星星 是独一无二的 最好的那颗星星。”


“蓝火山不会流眼泪 但庄文杰可以。”

“你可以在我面前 失落 难过 我都会在 会陪着你 帮你擦眼泪 跟你一起。”


韦一航将两个人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诚心祈祷庄文杰能明白他的意思,幸好庄文杰明白了也看懂了,他面前小朋友眼里真挚又清澈的热切,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一盼孤勇,是一场潮湿斑驳的细微渔火妄想成为长明灯芯的意气,也是长满玫瑰的春宵梦境。

好眠氤氲碎香里,缱绻热烈又来日方长。


于是庄文杰反手握住了韦一航的手指,将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吻轻柔地落在额角,“遵命 小朋友。”


韦一航好困,眼睛都快睁不开,陷落在庄文杰的怀抱里晕头转向,可他还想跟对方讲好多好多话,词不达意也好,文不对题也罢,他只是想仓促又真切的表达那份喜欢,彼时他还不敢将这些称之为爱,在这短暂又喧嚣的世界里,他希望自己读懂爱,再去爱庄文杰。

“庄文杰 我们去乌云里摘菠萝吧。”

“或者 去沙漠里种玫瑰 

去 火山里埋星星。”


庄文杰自知怀里的小家伙有几分不知名的浪漫天赋,于是将韦一航抱得紧了几分,又蹭了蹭他的鼻尖,坚定的说: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那是场好风月真情事 似乎只差一枚未来得及的 热吻。



上帝是不是真的可以听见每一个人的祷告。在与庄文杰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韦一航不合时宜地想,而他在讲出那句像模像样又客气十足的好久不见后,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站了小半分钟。会有人逃跑吗,韦一航思索着,电视剧里的重逢,不是总有一个人快速离去而另一人徒留原地,又或是一个人含泪又哀切的质问,如果有这样的场景,该是他转身逃跑还是庄文杰厉声质问,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同庄文杰都不是可以做出这样举动的人,倒是都还蛮冷静。


“笑什么 见到我这么开心。”庄文杰察觉到面前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知想着什么,轻轻扬起的唇角勾住一丝浅淡的笑意,于是他询问道,想看看面前的人怎么回答,他会怎么回答该怎么回答,庄文杰没有设任何限定。距离他们今天的重逢,已经过去了四年,庄文杰完成学业回到这里,在韦一航突然消失的时候,他一直在打听对方的消息,索性他知道太多与对方有关的东西,所以打听到些消息也不难。


生病,身体不好,搬家离开。

这样冰冷的词一下下的撞击着庄文杰的心,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韦一航看起来有些太瘦弱了,从未把这些往那些病症上联想。他又想到他的小朋友拖着病与痛,却努力带着一身光走进自己的世界,他就心痛难忍。从那以后他只觉得,以后还可以见到就好,可以是五年,可以是十年,甚至也可以是二十年。面对面最好,隔着屏幕也不差,但一定不要隔着光阴 不要隔着星月。


“你不是应该凶巴巴的问我 这么久都去哪了吗。”韦一航小声的开口,他其实在心里排演了许多种画面,可现在却一种都没有用上。因为庄文杰看他的目光太温柔,让他一遍又一遍的陷落进自己沉迷溢满许久的情意里。


“我怕这是梦 那么凶把你吓跑了 梦就醒了。”庄文杰回答,他其实很想知道韦一航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有没有谨遵医嘱乖乖吃药乖乖打针,有没有…想他。可两个人再一次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他竟然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心里翻涌又滚烫的海啸却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他突然懂了那一句“我没什么话想讲 只是想见见面”的确切含义。


“还可以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韦一航字斟句酌,似乎想要准确表述出每一个庄文杰想要的答案,他想用手指去牵庄文杰的手腕,却又觉得考虑欠佳,来回犹豫几次,这些慌乱就成功被庄文杰捕捉进眼底。于是他将自己的手伸出来,就像很久以前韦一航没有犹豫的握住他的手带他逃离那些不堪的言论时般没有犹豫的。只要韦一航站在他面前,他就不会犹豫。


不只是牵手。韦一航就这么闯进庄文杰的怀抱里,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在掌心与脉搏相贴,心脏与心脏清晰的共振碰撞里,他们此刻明晰的生命跳动,都在告诉两个人,这是真实的见面,不是梦境,不是虚幻,也不是假意。

“庄文杰 这不是梦 我们 真的相遇了。”


韦一航病症复发的时候,不光是他自己,就连他的主治医生也没有预想的到,那段时间他身体很差,几乎很难有清醒的时间,所以他只能通过电话跟庄文杰保持联系,那时候的庄文杰并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在电话的另一边询问他:下个月高考结束后一起去看海吧,当时的韦一航未察觉这句话里的限定词是去看海,所以当他去学校找庄文杰的时候,看到那个女孩子眉眼弯弯的望向庄文杰说一起去看海,他忽然释然了原本装满惶恐的心脏,因为有人会陪他去看海了,自己也终于不用在惴惴不安里怕命到尽头后失约,于是他选择转身离开,选择了不告别。

可那时的他不知道,庄文杰的那句话,只有一个限定词,是我们,只有我们 我和你 和你 是你。


想念是甜的,可想庄文杰却是痛的,他怕自己撑不过那些昏昏沉沉的今夜,又怕他们这一生还未尽致的爱意就这么凋谢,所以在新的生命重逢里,他真的想询问庄文杰,自己还可不可以拿到对方世界的入场券。

他从庄文杰的怀抱里脱离出来,仰头看着庄文杰,“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去看海吗 跟你 你 一起。”他特意将这句话的几个关键词拆开,以准确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断断续续的讲了很多句这样表明心意的话,才发觉庄文杰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是 错过了吗,韦一航忽然有些慌乱,他低头查看与庄文杰紧握的手指,这才被庄文杰空着的手捏了捏耳朵。


“生病的那个时候 一定很痛很难吧 对不起 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没有你身边。”

“我一直都在等你。”

不恰当的情意总会在盼望里搁浅至天明,被稀缺氧气的水层曝光晾晒,于晨霜暮雪里渐渐凋零。可韦一航的爱,却被庄文杰小心的避开流亡与淋漓,藏进自己心尖那唯一有光的地方妥帖保存。



再一次跟庄文杰回到家,韦一航才发现对方很多年的习惯都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以暗色调为主的装饰风格与家具色彩,不同的是,阳台上多放了好几盆绿植,那似乎也是韦一航曾经说过的,他抱怨庄文杰家没什么生气,应该放点花花草草增添些气息。


晚餐是南瓜椰奶浓汤,庄文杰把煮锅端到桌子上时,就看见韦一航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他想起,卧室里放着好几幅蓝火山的油画。最开始画只是因为想念韦一航,又想起那时候他对自己讲出的话,情难自禁就想要把那些画留下来,被展出也是幸运,前东家的经理想要他继续回去做法律顾问,不自觉就被那些画吸引,拍了照片给自己做画展的朋友看,就顺势要了两幅去。

那一刻韦一航是真的相信,有一些情爱与姻缘,是注定好的,就像,他许多年前给予庄文杰的那个蓝火山承诺,竟会变成他们再一次重逢的奇迹契机。



助理觉得庄文杰最近有些不太一样,平时他看开庭资料都不会回复手机里的消息,而现在,他已经看了第四次手机了并且笑了三次。因为庄文杰给他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是严肃而认真的,现下这样的情况,倒是令他有些不适应。紧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庄文杰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批注画在资料里不就可以了吗,助理有些弄不明白,不过他最近弄不明白的事情确实有些多,所以他决定低头专心看案子不再注意庄文杰。


算出来答案后庄文杰理了理思路把题拍给了韦一航,文科生似乎总会在数学题上有些苦恼,就像此刻的韦一航,对于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却突然没了思路,奈何自己的学生又围着问,所以没办法他只有求助曾经是理科生的庄文杰。


“原来小航老师解数学题也需要别人的帮助啊。”庄文杰忍不住打趣到,其实他挺想问明明是语文老师的韦一航却在一旁解数学题算不算不务正业。


“别太羡慕哦 男朋友才不是别人。”韦一航有时候蛮能让庄文杰出其不意的,就像此刻,庄文杰总想着韦一航应该回复他一句类似管你什么事这样凶巴巴的话,可他又画风一转,“现在小朋友的数学真的很难。”后面带了一个流泪的小表情,表示自己的不满。


“没关系啦,回家给你补补课。”庄文杰哄他道,“以后有小朋友了庄老师来教 小航老师负责监督和验收成果就好。”

他不禁庄文杰哄,对方每次哄他,他都会害羞。哪里会有小朋友,想到这韦一航就红了耳尖。

小朋友们看着小航老师一直在看手机也想看,可还没落下目光手机就被韦一航反扣下来,然后认真的给他们讲那道数学题。


庄文杰下班去学校接他的时候,因为最后一个小朋友的家长还没有来,所以韦一航就陪着等,小朋友的书包上有一枚小星星挂件,是爸爸出差回来带给他的,于是他就给韦一航炫耀自己的小星星。彼时的庄文杰根本不知道韦一航低头跟小朋友说了什么,小家伙就朝他投来艳羡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直到小朋友被父母接走,韦一航才朝着庄文杰的方向走过来,可再问,对方就不说了,只说是对方看错了,会错了意。



因为庄文杰最近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所以他变得忙了起来,韦一航一个人窝在沙发上裹着小毛毯一个电影一个电影的调着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小毛毯在一旁而身上盖了被子,可庄文杰却不在他身边。


走廊有很细微的动静,韦一航揉了揉眼睛起来查看,却发现庄文杰蹲在那里装小声控灯,因为两个人工作的关系他们不久前搬了家,而韦一航却有一点轻微的夜盲症,但晚上没有睡醒的时候开灯眼睛又会痛,所以庄文杰就会在走廊的地脚线处安装新的小夜灯。


“怎么醒了? ”庄文杰站起来看着光着脚跑出来的韦一航,皱了皱眉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不怕感冒?喝药的时候不要喊苦。”


“我一直想着 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再早一点 奋不顾身的跑到你身边去。”

“那样我就可以爱你再久一点 把我们之间的空白都涂满。”

“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你 很想跟你讲爱 可很久前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害怕我一旦讲了 有一天我要走了的时候 你就会更难过…”

嘴唇被手指抵住,庄文杰不喜欢他讲这样的话,“不许胡说 你现在没有事 是平平安安的。”


“庄文杰。”韦一航小小声的喊他,“还记得那个给我看小星星玩具的小朋友吗。”

“恩 你不是还跟他讲了什么 让他看我跟看到什么奇怪生物了一样。”

“才不是那样。”韦一航反驳道。

“因为我跟他说 我也有一颗星星 所以不羡慕他的。”


“庄文杰 我爱你。”韦一航握住庄文杰的手指,昏暗的房间里,似乎此刻只有爱,方能在这片境地里共存。他们在一起很久,韦一航没有讲过爱这个词,庄文杰也从来不会幼稚的追问对方,爱不爱自己,因为他一直觉得,爱不仅仅是声音。

可此刻听到这三个词,他又忽然觉得,爱不是沉默的行动,也要有声的回应。


“韦一航。”庄文杰其实很少这么郑重的喊他,声音一停耳侧便落下一吻,“你已经来的很早了。”

在漆黑的夜晚 草莓味的糖果 漏洞百出却无比真挚的魔术。

他带着一身光闯入他的世界。

这就足够了。

“宝宝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你说我的未来 会很好。”庄文杰轻声说,“因为你在身边 所以未来会很好 很好。”


仰头承接那个吻的时候,他们靠彼此很近,近到外露的皮肤已经沾染上了对方的体温,而灼热的烈在一点点的沸腾体内的血液。

于是韦一航忽然很想同庄文杰讲,我们就这么走下吧,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直到老去,到消亡,到生命再也无法延续的时候,都陪在对方身边,那将是生命罅隙里的瑰野相思,相爱恰当逢时。


“庄文杰 谢谢你愿意来我的世界。”



爱是宝物 也是等价救赎。

相思落地 情意被吹成细雨 在每一段分寸里偷得春光筑就人间。

在温柔夜里

爱难止 又逢春 尽是情深。






(文章题目是蓝火山不流眼泪 其实有一点点意识流 蓝火山是孤独的 是痛时无人问津的 是爆发时令人惧怕的 但庄文杰不是 他是父母心里的宝贝 哪怕他们过世 他是韦一航从一至终认定的爱人 是小星星 是珍宝 他可以流泪 可以痛 因为每一场荒芜里 韦一航都一定一定会在他身边 陪着他 看着他 爱着他 久久 长长 永远。)


*可以拥有评论嘛 祝阅读愉快.

*出自《晴天》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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